被風吹落的標語,，橫著倒掛在鐵做的《文明公約》匾牌上方,， “創(chuàng)建市級文明單位”幾個字還能看到,。昨夜的那場暴風雨來得太迅猛了些,，把剛剛貼好的標語生生地吹落了,。制作標語的工人也有些責任,，雖然用了醒目的顏料,、高效的膠水，卻沒有考慮到貼標語的墻壁上有一層浮土,，或是灰塵使膠水不能滲透到墻壁的深處,，不把那浮土和灰塵清除掉,，再好的醒目的標語也貼不穩(wěn)妥的,。
俏姑是去市文化局辦演出許可證時看到被風吹落的標語的,。俏姑姓張，是市電影院的工作人員,，人緣很好,，長得俊俏，所以同事們都不喊她小張,，也不喊名字,，常常是“俏姑，俏姑”地叫,，俏姑也不反感,，總是甜甜的一笑“嗯”！俏姑文藝學院畢業(yè)后,，原本應當去省歌舞團當舞蹈演員的,，可是她沒有社會背景，父母都是工人,，又下崗在家,。也有好心人勸她主動些,、靈活些，充分發(fā)揮自己特有的長處,，未必達不到目的,�,？墒撬齾s發(fā)揮不出來。只好現(xiàn)實些，來到市電影院做放影員。她工作很積極，善于觀察各種現(xiàn)象,，琢磨復雜問題,。當然,，在她的頭腦里想琢磨出什么道道來還有待時日,。不過,，就憑她腦子里積累的素材今后寫一些短小的文章，內容一定不會空泛,。
那是俏姑剛到市電影院工作不久的一個初夏,，市委、市政府在市電影院召開“全市創(chuàng)建文明城市動員大會”,。俏姑忙完事,，按照院辦公室發(fā)給她的入場券上的排號找到了自己的座位。她發(fā)現(xiàn)公,、檢,、法、司和工商、稅務這些有統(tǒng)一制服的單位都是統(tǒng)一著裝來參加會議的,。會議通知是下午二點半,，于會的同志大多數(shù)都在二點半以前到的。前排的過道上,、空位子上稀稀疏疏地站著或坐著的官員,，相互打著招呼，有的在交談,，有的在喝茶,，看得出他們在等待大會開始，好坐到主席臺上去,。
“都到二點四十分了,，不曉得為什么還沒有開始！”坐在俏姑旁邊的攝影師放下肩上錄像機,，自言自語地說,。俏姑也不答理，自顧自地望著主席臺,。
主席臺上,，有人正把一張破桌子往臺上搬，大家七手八腳把桌子放在主席臺正中央的前方,，然后用一塊大大的紅布把整個破桌子罩了起來,，上面放一只麥克風�,？吹贸�,，這是會議的發(fā)言席。也許大會籌辦單位按往常開會的慣例安排好參加會議的各級領導人的位置,，誰坐前排誰坐后排,，誰坐中間誰坐兩邊，這是錯不得的,，少不了的,，大凡經常參加會議的領導人都很注重。所以一忙就把個會議的主要布置——大會發(fā)言席給忘記了,。就在這時,，俏姑看到一位胖胖的領導干部走上臺來，把手只輕輕一揮,，那些先前在臺下喝茶的,，交談的領導同志立刻蓋好茶杯，扔了煙蒂,，一陣風似的上了臺,，迅速找到各自的位置坐了下來,。那位胖胖的領導干部坐在前排的正中央，很明顯,，他就是這次會議的主席,，市里一位資深的領導人。主持會議的另一位領導人用手指彈著麥克風,，想試一試效果,。突然，那位資深的領導人好像想起了什么,，朝著搞大會服務的小姐急急地招手,，一位拿著水瓶準備給領導們續(xù)水的姑娘來到資深的領導人面前，看到他在那姑娘耳邊說了一些什么,。那姑娘離去,。不一會給資深領導人送來一把衛(wèi)生紙。胖胖的領導人接過,，似乎很無奈地直搖頭,。在一旁主持會議的、正試著麥克風的那位領導人見狀,，很快地從自己的公文包中拿來一些公文紙遞給了胖胖的領導人,。
三點過了一些，會議正式開始,。作“創(chuàng)建文明城市,，做文明市民”的動員報告的是分管文明創(chuàng)建的副市長,。錄像師開始錄像,。在主席臺就坐的二十來個領導人中大約有十幾位抽煙，從臺下望去,，那一簇一簇煙云在深紅色的天幕影襯下剎是壯觀,。俏姑想，通過錄像師美化處理后可能更加別開生面,。臺下煙蒂和痰跡就不用瞧了,。俏姑想到“村看村，戶看戶,，社員看干部”,、想到“上梁不正下梁歪”的話，慢說是亂扔煙蒂,，很多的陋習往往都是從領導層開始的,。有人很通俗地說了這樣一句話：省級干部到市里來了，自己掏腰包吃飯,；市級領導到了縣里也自己掏腰包吃飯,，縣級領導到了鄉(xiāng)里,，誰又敢不自己掏腰包吃飯呢？世人對當今的中國人都有一種“不講文明”的習慣看法,。讓國人至今還罩在陰影中,。說什么在漢城召開的奧運會的體育場館里，那一方塊亂扔紙片,、礦泉水瓶的地方,，一定是中國拉拉隊坐過的座位。街道上那一口痰,，一定是中國人吐的,。中國的經濟在快速騰飛，中國的地位在迅猛提高,，中國人何時才能站在世界文明的行列,，再來一次揚眉吐氣呢？俏姑想到這里,，心里不是個滋味,，直想哭！搞文明創(chuàng)建,，做文明市民俏姑打心里贊成,，決心讓自己成為一名有覺悟有知識的文明市民，為文明創(chuàng)建城市作一份貢獻,。不流于形式,、落到實處才是市民們真正企盼的。僅僅貼一些標語,，寫幾個文明的字,，或是局限在搞搞衛(wèi)生遠遠是不夠的。那是浮的,，與真正的文明創(chuàng)建大相徑庭——是豆腐渣糊對子,，兩不相粘的了。
俏姑站在市文化局“文明公約”的鐵匾牌前,，還想起了朋友告訴她的另一件事情,。那時她還在學校讀書，市電影院獲得了市文明單位的光榮稱號,。那天市文明委送來“文明單位”的銅牌,，電影院的領導留市文明委的領導吃個工作餐當然順理成章，更何況市文明委工作忙,，到市電影院送獎牌時就差不多到十一點了,。俏姑的朋友因能喝幾盅，可以勝任陪客的工作,，遵照電影院領導的要求也出席了工作餐,。主客五比三,，就是真的干起來也沒有問題的。因為前一些時候系統(tǒng)頒布了禁酒令,，又是送文明獎牌來,，所以沒有喝酒。只開了三瓶叫五糧液的水,，由四個小姐每一個小姐包兩個人,，不停地把水倒在客人面前的小碗里。自始至終不談一個酒字,。雖然不談酒,，氣氛倒還熱烈，由于大家都是哥們,，還談得來也就無所謂了,，趁著小姐倒水的機會，拉拉小姐的手呀,，摸摸小姐的腿呀,，無意中捏捏小姐的乳什么的也就十分平常了。那小姐也是見怪不怪的料,，你要摸就摸吧,，要捏就捏吧，你們畢竟是文明委的,，總不會做出更出格的事來,，那就放心地讓你摸吧。
“難怪有人要我主動些,、靈活些,，充分發(fā)揮自己特有的長處，爭取安排到歌舞團去……”俏姑想到這里,，含在眼里的淚水刷地一下就掉下來了,，這淚水決不是對酒店那些充當玩物的小姐的憐憫,！由于自己的正直,，不想利用姿色去取悅別人而最終分配在電影院。俏姑是因為想不通而感到不解和傷痛的,！什么時候才能憑著自己的真情實感去說話,？什么時候才能充分發(fā)揮自己的聰明才智，踏踏實實地,、認認真真地大干一場,，去報效祖國，去服務民族呢,！“我要干就干真的,，文明創(chuàng)建,，從心做起！假的,，我生來就干不來,！”
有人從市文化局出來，經俏姑身邊走過,，不時回過頭來望一望俏姑,。俏姑警覺起來，連忙用手背擦去眼邊的淚,，想起了要去辦的事,，信步邁上臺階，徑直到市文化局“演出許可證簽發(fā)辦公室”去,。由于有人舉報來市電影院演出的節(jié)目帶色情,，有可能還有脫衣舞出現(xiàn)，所以俏姑辦《演出許可證》時遇到麻煩,。經電話請示電影院領導同意,，交了一萬元“保證沒有色情節(jié)目”的所謂的壓金，這個錢雖然叫壓金,，但是市文化局的同志說“一般是不退的,。”電影院的領導說,，這個一萬元交得值,。電影院的職工有兩個月沒有發(fā)工資了，如果這次演出達成協(xié)議,，除了支付這一萬元外,，還有些進賬可以發(fā)工資了。職工有飯吃了,，管他帶色不帶色,，什么脫衣舞不脫衣舞！當企業(yè)領導的也要現(xiàn)實一些才是,！
俏姑聽著領導的話,，似懂非懂。她就是因為不想出賣色相而只好現(xiàn)實些的,。還是現(xiàn)實一些好,，俏姑交完錢，拿到《演出許可證》,，經過《文明公約》匾牌旁邊,，飛也似的離開了市文化局，很快地就被大街上的人流吞沒了,。找不到一點影子,！
二○○五年八月 寫字20091021發(f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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