飯碗的故事(9)
一九六八年三月三日,,下午師傅讓我早一點回家。農(nóng)村風俗,,三月三日不在家是野鬼,。我不急于回家,路過郭村姐夫家,,我聲淚俱下地傾訴了學木匠的種種艱難困苦,,訴說著一個月來的痛苦與心酸。說著說著,,天晚了,,姐夫連夜把我送到石屋。
我的父親在生產(chǎn)隊德高望重,,在家一言九鼎,,他的話我們一般不能違背。雖然他從骨子里希望我能夠吃苦學成木匠,,但知道我學木匠苦痛后,,父親答應讓16歲的二哥接替我去學木匠。
我的父親在家不茍言笑,,但他對兒女的愛是深遠的,。那種深深的父愛在寫此文的時候,又有了一層體驗,。
從正月初八到三月三日,,我做了五十五天木匠徒弟。至今留下終身印記的只會用鋸子,,打眼,,刨刨三種活兒。
結(jié)束了木匠學徒生涯,,再也沒見到和善的師傅和他忠厚善良的一家人,。從此天涯一邊,音信全無,。后來,,不知聽誰說師傅已作古,,心里不好受。愿師傅老人家在天堂快樂,!——有道是“一日為師終身為父”,,我無以為報,,只能如此而已,。還據(jù)說,師傅的兒子也大學畢業(yè)了——謹祝小師弟前程萬里,!
陰差陽錯,。人生如夢。本來我應該是木匠,。上世紀我還想,,倘我大兩歲學會了木匠,承包了幾個大工程,,說不定是一大款,,不用一生引孩子玩。孰是孰非,?天知道,。由此我想到幾千年農(nóng)村俗話:
“人永遠走影子不過!”
“舅子只有舅子命,,想做姐夫萬不能,!”
——樸實無華的至理名言。
龍歸大海鳥入林,,回來日思夜想的石屋,,我恨不能展翅高飛,石屋,,親愛的石屋,,我又來啦!
然而,,等待我的不是象今天的孩子一般沒日沒夜地玩,。那時的農(nóng)民都是土里刨食,家長都要孩子他們做事,。既然已離開了學校,,不讀書,不學手藝,,惟一的選擇就是做農(nóng)民,。重復著祖祖輩輩的故事。
但我沒有立即拿鋤頭扒梳,,精明強干的父親安排我打欏柜,。
這在現(xiàn)在一般人恐怕不知道“打欏柜”是什么事,。欏柜在今天已成為文物。簡單說就是磨粉做面,。那年月沒有扎粉機,,全靠手工。開始用人力推磨,,后來用牛推磨,,我的工作就是篩粉——(我的手寫板上甚至于沒有這個詞組)。欏柜是一個長方形的木箱子,,里面四根繩子吊著一個篩子,,外邊一根桿子牽連,人在外面用兩腳左右搖動,,里邊篩子便搖晃著,,粉就篩下來了�,!按驒骞瘛本褪乔逶鐮颗Dシ�,,把磨盤上的粉鏟到欏柜里篩,兩腳左右搖動,,然后又鏟出來第二次磨,。一般要磨六、七次,。60斤麥子一般磨出46斤以上的粉,,報酬是一個工分。當時生產(chǎn)隊只評定我7分工,,但是“打欏柜”我等于間接的有一個男勞力的收入,,這便是父親的精明之處�,!按驒骞瘛庇袃身楇y處,,一是腳酸疼,二是整天只與一條牛打交道,,拴在磨房里冷清枯燥,,我們家鄉(xiāng)俗語叫“糜mi人”——纏腳。但是與學木匠比,,勞動強度輕多了,。手臂能夠抬過頭頂,身子也不整天僵硬疼痛,,最重要的是晚上能充足睡眠,,腦子不整日整夜胡思亂想。
到過監(jiān)獄的人,出了牢房才知道哪兒是天堂,!
冷清就冷清,,腳酸就腳酸吧,反正無論如何比學木匠好,。母黃牛累了便咪咪叫,,雖然吵人但畢竟是佐壩佬腔,聽起來也有幾分親切的鄉(xiāng)音,!“干,,干diang干”“干,干diang干”,,欏柜里永遠發(fā)出單一枯燥的聲音,,但比較師傅黃梅話夾帶著宿松腔:“23521,,23521,,6165365——”,那是仙樂,,飄飄欲仙的快樂的音符,!
(2010.10.11)(2015.10.19。)(待續(xù))
|